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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國道一號南下彰化到員林這一段路,今天沒來由的擁擠,我們一家跟著高速公路上的車潮時快時慢地行進,像是返鄉鮭魚群的一份子,在河流中掙扎著向前。鮭魚朔溪而上的終點是它生命的起點,我們的目的地則是傑利童年成長的地方,田中鎮的老家。

  轉進中南路的小巷子裡,車子因為狹窄的道路而慢了下來,最後在三合院前的龍眼樹下緩緩停止,打開車門,我看到熟悉的紅磚牆、曬穀場、點著香火的廳堂、還有不時經過的火車聲響在四周迴盪,一景一物,都還維持兒時記憶的模樣。老家這棟三合院彷彿在時間的長河中沉澱了,靜止了,留在原地不再往前。然而,這兒畢竟不是宮崎駿動畫中的魔法世界,歲月還是盡責地在這裏留下了它走過的痕跡,從前在屋後的麻竹林,轉變成了電線桿和透天厝;房子四週的稻田,蓋起出了灰色的住宅和大馬路;阿公的香蕉園,現在只剩滿園的野草和一棵高大的桑樹。街舫鄰居有些搬到生活便利的街上,有些移居其他城市,更有些長輩已經去到另一個世界享福,現在只剩下年近六十的叔叔嬸嬸,以及年近九十的阿嬤這三位老人家,還守在老家這個三合院。

  每月初一十五,逢年過節,阿嬤都會在三合院的廳堂裏祭拜祖先,祈求祖先庇佑我們這些出門在外的子子孫孫。這一天恰好是農曆九月九日重陽節,廳堂的供桌上擺滿了豐盛的祭品,我拿著香,在心裏向祖先和阿公報告家人的近況,一旁的阿嬤嘴裡念念有詞,祈求祖先神明保佑我們身體健康、敖讀冊、事業賺大錢...我領悟到,原來我之所以能夠一直平安、幸福,有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阿嬤在這兒持續不斷地為我們祈福!望著祖先的牌位,我也在心裏請求神靈們保佑阿嬤要一直健康、快樂。

  午餐吃的是剛剛拜拜的供品,炒麵、豬腳和好多熟悉的好味道,一面吃飯,一面和阿嬤閒話家常:
「阿弟升了店長,好像該考慮婚事了吧」
「原本住在隔壁的婆祖已經搬到台北去了,前陣子病危,幸好後來情況又穩定了」
「前一陣子她和嬸嬸去遊覽,摔傷了腰,吃藥吃了一個多月,已經好多了」
聊天的話題圍繞在我們身邊的人事物,沒有空洞的綜藝八卦或高深的政經情勢,可能是因為阿嬤不識字,所以很難接收到那些資訊,不過更可能是因為在她近百的人生中,早已體認只有身邊的親朋好友,才值得花時間去關心。

  我們還在聊天的當兒,尉尉和晴晴早已吃飽飯,跑到曬穀場上去追逐嬉戲,他們不想留在房裡吹冷氣,寧願讓午後的太陽曬紅他們的小臉。百年老厝的場景配上童稚的笑聲竟是這樣的和諧,和諧的那麼理所當然。阿嬤看著尉尉,直說和我小時候很像,她還能記得我三十多年前的長相,我是否也記得當時她的模樣?只覺得好像從小到大,阿嬤一直都一樣,只是背更彎了一些而已。

  寶樹宮是我們家的祖廟,帶凱莉和尉尉晴晴去拜拜,是每次回老家的必然行程。我指著廟裏阿公的相片,跟從未見過阿祖的尉尉和晴晴說:「阿祖是很好的人,所以相片才會掛在廟裏喔!」知道自己升格當阿祖,天上的阿公應該會很高興吧。這天廟口有謝神的布袋戲在演出,台下一個觀眾都沒有,戲偶們卻仍慎重其事地演出,因為就算沒有人在,可還有神明在,還有祖先在。雖然今天的廟裏很冷清,不過到了清明或農曆年,這裏可是人山人海,因為謝家的代代子孫,平日在外地工作生活,就像寶樹的枝葉,在各地開枝散葉,但是不管枝葉伸展到多高多廣,大家總是知道根在這裏。

  太陽斜了,孩子也累了,該告別老家回家了。揮揮手,向站在龍眼樹下的阿嬤和嬸嬸說再見,車上裝滿了他們送的新鮮蔬菜和香噴噴的食物,心中則充滿了感恩、不捨和一幕又一幕從小到大的回憶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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