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家在疫情蔓延時－傑利鼠的老鼠窩

一場COVID-19肺炎的疫情，把離家七個月，距離一萬兩千公里外的尉尉帶回家來。

三月初，當疫情在中國、韓國發燒，台灣每周要為了口罩排隊時，美國還在疫情初期，尉尉在那裏一切看起來還算安全。當時跟交換學生機構討論，覺得留在當地會比冒著機上感染的風險搭飛機安全得多。可是才過沒幾天，情況急轉直下義大利、德國、甚至美國的病例都開始暴增，雖然尉尉待的那一州病例不多，可是美國已經開始買不到口罩，而我們想寄口罩給他卻發現口罩禁止出口，心裏不免開始犯嘀咕，尋思到底要不要叫他回家。

三月13日，尉尉的學校宣布為了避免疫情擴散停課，這成了壓垮我們當父母的焦慮心情的最後一根稻草，當下馬上聯絡旅行社訂了19日的機票讓他回台。從通知尉尉到他真正出發搭飛機，只有一個禮拜不到的時間，尉尉跟我們抗議，這樣哪有時間去採買伴手禮？更沒機會跟學校的朋友們說再見了。沒辦法，真的沒辦法，我們也不希望他的交換學生計畫就這樣突然喊卡，也希望他能跟朋友好好道別，可是這場全球擴散的疫情，打亂了所有的計畫，讓我們不得不請他把譜寫的正精彩的交換學生生活畫下休止符號。

從三月13到三月19，疫情的狀況瞬息萬變，我們看著新聞報導許多班機取消，機場人潮洶湧秩序大亂，一個又一個的城市宣布封城，一個又一個的國家關閉邊境，不過才六天的時間，我們心裡七上八下，就擔心尉尉會不會回不了家。

尉尉打包行李時，發現沒有口罩可用，這可急壞我們，要是在飛機上被感染，那可就麻煩了，幸好轟媽想辦法幫他弄到三個口罩，才讓他順利上飛機。疫情中送口罩的恩情，比雪中送炭還要令人感心。

三月19日，尉尉正式踏上歸途，自己一個人歷經28個小時的航程，轉三班飛機。從他一進機場，我們就全程網路線上跟著他旅行，乘著WIFI與4G的電波，我們可以在機場陪他，知道他通關順利不順利。本來擔心機場因為檢疫的關係，會秩序大亂，影響轉機，可是根據尉尉現場的轉播，機場的人不多，可見各國關閉邊境的效應已經起了作用。飛機起飛後手機關閉，我們就盯著航空公司的網頁，看看航班起降是否準時順利！飛機在天上飛，我們父母的心也跟著高高懸著放不下來，直到飛機降落在桃園機場的那一刻。

三月21日，凌晨五點，尉尉回到台灣了，當他踏出海關大門的那一瞬間，雖然隔了一個口罩，可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，一頭的亂髮，黑框眼鏡後面是一雙歷經長途旅行而顯得疲憊的眼睛，臉上的線條看得出來他又成熟不少，而且也長高了不少，現在我已經不是家裏最高的那個人了。

離家七個多月後再次相見，尉尉拉著兩個行李箱走向我，伸出了雙手，此時本該來個大大的擁抱，可是疫情當頭，擁抱得以後再說。我把手伸進口袋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乾洗手，先噴他雙手，再噴他全身上下，最後連行李箱都噴一噴，然後我們保持一公尺的距離，走到停車場。上車前，我們兩個都套上拋棄式雨衣，一副準備在雨天開敞篷車回家的態勢，可是外面沒下雨，我也還沒有敞篷車，我們只是擔心在機場沾染了不該有的病毒帶上車，所以才把自己包得像保鮮膜密封的兩條大蘿蔔回家。

回到家，等著尉尉的是14天的居家檢疫，14天內他大多數時間都關在自己的房間，衛浴單獨用一間，衣服和家人分開洗，吃飯和家人不能同桌，而且吃完飯後，他用的桌子椅子都要用酒精徹底消毒一遍。這段時間家中總是瀰漫著酒精的味道，我都懷疑我到底是在家裡還是在酒吧？

尉尉要在房間裡關好關滿14天，即使我們已經幫他準備好筆電、WIFI、電視和XBOX，對一個175公分16歲的大男孩來說，關這麼久畢竟還是相當難熬，可是為了抗疫，再難熬也得熬下去。不過覺得更難熬的應該是凱莉，面對七個多月沒見的兒子卻不能好好抱一下，簡直就像擺了黑森林蛋糕和冰拿鐵在她面前卻不准她吃一樣難受，而且連跟兒子講話都要離得遠遠的，這幾天就常常看凱莉搬了張小板凳，戴著口罩坐在尉尉房門口跟他聊個不停，也算是「聊」勝於無。

同樣覺得難熬的還有晴晴，剛開始還願意乖乖在門口保持距離跟哥哥講話，沒過幾天，就被我發現她戴著口罩跑進哥哥房間，用他的書桌寫功課，一邊和哥哥談天說地，看他們兄妹感情這麼好雖然令我很開心，可是在肺炎的陰影壟罩下，我還是把晴晴趕出尉尉的房間，想進哥哥房間鬼混，等安全度過14天檢疫期再說。另外，晴晴的學校知道她的哥哥在家居家檢疫，也要求晴晴中午吃飯必須和其他小朋友隔離，可憐的晴晴這兩周在學校就孤零零一個人吃午餐，讓她更覺得這段時間難熬。

尉尉回台灣第一天，疾管局在機場就發給他一張「居家檢疫通知書」，算是要求他乖乖宅在家的正式命令，藉由手機的定位，政府機關可以完全掌握尉尉的位置，這14天要是不乖乖待在家裡，會面臨高達百萬元的罰款。當天下午，里幹事就送來一個「居家檢疫關懷包」，裏面有零食、泡麵、檢疫須知，還有最重要的14個珍貴的口罩，這每周要排隊買口罩的現在，這些口罩無疑是貴重的禮物。每天上午，里幹事會打電話來跟尉尉噓寒問暖，看他有沒有亂跑，有沒有發燒，有沒有症狀，而尉尉每天量體溫，如果體溫稍微高一點就提心吊膽，擔心個半天。還好最後總算無驚無險熬過這14天。

檢疫結束的那一天，全家總算可以同桌吃飯，媽媽可以抱兒子，晴晴可以跑進哥哥房間一起打電動一起聊天，尉尉也才真正算是回家了！